文哲監視中

日本有一個綜藝節目，叫做爆笑監視中，裏頭時常挑戰高語境國家特有的思維缺陷，雖然人們總是一片笑聲過去，不過，其中埋藏了不少精緻的學問．
　
其中有一集，「如果在聯誼中只有自己看到的是老奶奶的話...你會？」這個節目的標題，經常提出問題，不過到後面，都沒有解答，即使當事人在最後發表感想，依然是客氣的，而且不著邊際的場面話，但人們從過程當中，往往就知道了答案．
　
三男三女，年輕的男女聯誼，製作單位安排了其中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她自稱小林蒂亞拉，２４歲，一登場，每個人都說「好可愛喔」、「好漂亮喔」、「和我們一樣都是模特兒」，而被觀測的對象，感到非常的驚愕，但是另外五個人卻非常的自然，好像對方真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當一個同伴說「她曾經上過雜誌封面喔」，每個人都表示讚賞，只有那男子陷入了思維缺陷之中，「對吧？」的氛圍裡，面有難色地跟著一起附和．
　
最後，三個女生短暫的離開後，便是三個男生的交心時間，被測的男子疑惑的問「你們知道阿姨要來嗎？」拋出不解的表情，但另外兩個他的知心好友，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阿姨？」、「什麼阿姨？」，「大家都是模特兒喔？」於是小小房間裡，一個虛幻世界觀被定型了，那個人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了出來，並不是感到悲傷，而是腦袋熟了，出現不能自主的反應，而這個單元裡，１０個人有９個的反應是「咦？難道是我自己的問題嗎？」，開始懷疑自己．
　
接下來，就更加有趣了，五個人，不斷表示同一種見解，只有其中一個，不斷地陷入衝突中，借酒澆愁．
　
「蒂亞拉很可愛喔～」
　
不斷在他腦內盤旋著，這些被觀測者，有些人的反應，是存著疑惑但予以無視，有些人接受了，有些人直接相信，他們都害怕著一件事，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謊言說１０遍就是真的，其實是個謊話，其背後的真相是，只要一小群人不斷重覆一件事，不斷假裝相信一件事，促使別人發表不同的意見，就會感到危機，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發出其他的意見了，然後他們越說越開心，成為一種自我認同，它就成立，它就是真的，即使只有一小群人．
　
如果它存在久了，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認為事情真的就是那樣，而陷入沉默螺旋中的懷疑人士，此時也乖乖拉上嘴巴的拉鍊，而由外人，霧裡看花，而那些狂熱的人，陷入了一種獨特的思考模式，他們傾向他們是無懈可擊的，他們認為這裡，多數人，乃至於全部，已經認同了一種和諧的共識，為了維護團體內的凝聚力，他們採取了許多手段，比如，隔絕外界的資訊分析，認為外在的意見都是偏見，那些人都是邪惡的，而且難以溝通，他們軟弱、愚蠢，不懂得像自己和身邊的人一樣，好好保護著自己，他們認為，他們的團體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深信不疑．
　
他們不欣賞不同的意見和看法，對異議者施加壓力，嘲諷他們，無論是被嘲諷者，或者嘲諷者，乃至於旁觀者，他們極有可能墜入了「好好保護自己」的本能，面對這股濁流，他們失去了自己的主見，或傾向安靜的，和群體保持一致．
　
他們也會自我審查，或者在心靈增設守衛，達成了全體一致的錯覺，忽略了心中的疑慮，他們認為自己沒有質疑「多數人」的權利，也沒有必要，因為那是危險的，有些成員甚至會有目的的，隱藏或扣留那些對「群體」不利的資訊和資料，比如一篇反對文章嘛，把它噓個精光，自己想要的或認為對群體有利的，則發錢或各種高調，他們不知道的是，群體早就不是群體了，推噓文乃至於爆文的機制，它原本是簡單的，若沒有相對的默契和信任的尺度，很容易就失去了鑑別度．
　
所以ＣｏＣｏ問的，「誰摧毀了ｐｔｔ的公信力？」應該說，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喪失他的公信力了，和誰無關，若有，也是趁勢而起，收割感情，看起來，也像是那麼一回事．
　
我常笑著說，媒體和外邊世界的人，都有個通病，該信的時候呢，你們不信，不該信的時候，卻十分相信，洪仲丘事件（真正的白色力量）和３１８學運時，人們不太提起ｐｔｔ這個東西，忽略了當時他展現信念的力量，這也難怪，至今仍有人相信學運是民進黨操弄的，那時的民進黨，乖乖坐著守門，也許有些人還是支持服貿的呢，但在這信念之下，也不得不屈服，不得不重新思考，擬訂不同的答案，闖進去的團體呢，有些或許是泛綠的團體，見過了泛綠的人，但是他們是獨立的，更別提那些在ｐｔｔ上號召而來，圍坐在場外的人們．
　
現在換柯文哲竄起，被捧成了神，眾人卻紛紛相信有這麼回事，認為他無比的強大，認為他背後站了許多人，其實，不過是個幻影罷了，在柯文哲之前，早已樹立了眾多的幻影．
　
我問問，在那之前，專罵女生是母豬的母豬教呢，是否擁有強大的力量，代表著ｐｔｔ而具有信度嘛？母豬一詞，是否是人民的呼喊，全部都是母豬，又為反映真實的顯學？又問問，後續林奕含之死，寫作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這裡的感想是，質疑者是搭上失智列車，結論是，林奕含是小三作家，這是否代表著這兒主流的意見？是否能信以為真？是否背後有什麼神秘的力量？
　
ｎｏ，恐懼，才是真的．
　
林奕含曾經在ｐｔｔ求助，曾經在臉書上發表，鮮少外人曾經知道的，ｐｔｔ上的「阿翰」的事件，她說，「反正女生在被侵犯的１００小時，或是１００天內，飲食如常，衣著如常，談笑如常，屎尿如常，當初就一定不是不合意性交，只要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都是愛．做愛，美美地做一場永夜的愛，沒有人願意去設想創傷當下的防衛機制可以多複雜，祝世界上的阿翰及其聲援者們死光光，幹」
　
她罵了「幹」了，這點燃了某些人的恐懼．
　
其後，還有所謂仇甲幫，反甲４４人眾，挑起了對同性戀的紛爭，我無意在此分辨他們是非，不過，我要問問，那是一片紅色的「愛滋甲甲」，蔓延到續今，是否代表著該地真實或原本的意見呢？
　
但是說柯文哲很厲害，越打越票越多，年輕人都是支持他的，你們卻信了．
　
ｐｔｔ往年都有辦名人的票選，去年的第一名，是叫ｏｂｏｖ的傢伙，外號是母豬教主，專門罵母豬母豬，夜裡哭哭，他號稱了ｐｔｔ裡最具有號召力的人，第一的名人，喊水會結凍，但是網路上一片寂靜無聲，新聞卻鮮少有報這個消息，介紹這個名人（往年他們都很熱烈的）為何？
　
一事覆兩志爾．
　
他們被用來做不同的事，一些被許多人反對的事，他們被上了與己截然相反的移情，這些東西，動搖了眾人對「真實」的認知．
　
如今，不過是柯文哲又被選上了而已．
　
當然，他似乎也頗好此道．
　
並自以為打什麼空戰、雲端戰，不斷來這汲取養分，這裡成為了他的同溫層，各式各樣荒謬的見解，空氣的網路民調，以我為證，不證自明．
　
但是不由得說，這有可能成真，如果眾人在繼續看著表象網路世界的，你親親，我愛愛，無關痛癢的淺層意見，又或者是，柯該怎麼打，你們這樣打不對，應該要輕輕地撫摸，溫柔的囈語，又或者是，柯好強喔，柯太厲害惹，太直白了，就是年輕人想要的，阿伯真是會說實話，把他形容成巨大的陽具，正對年輕人進行激烈的充滿，又或者是都是民進黨的錯，民進黨要負責，任何議題，皆覆蓋以民進黨對不起勞工，對不起年輕人，的武狀元蘇乞兒論調，「丐幫弟子不是由我決定的，是皇上你決定的！」好似那丐幫弟子千千萬，奉旨行乞，燒殺劫掠，都算在別人頭上．
　
那是移轉舉證責任，而可笑的是，他可以用來形容任何事，而現在，早已不是帝制的時代．
　
用在對岸或黨國，或許還切合題旨些．
　
在ｐｔｔ呢，過往我曾看到這樣的言論，一群人呢，進攻一個子版，女性版，問他幹嘛這樣，那位網友回答，「太陽花也不是這樣嗎！我們在學習太陽花的精神！」
　
於是板被攻陷了，上頭一堆嘲諷女性的文，後來連版主也換了人，這版主嘛，管板或有瑕疵，或較為偏坦女性，這個ｐｔｔ的組長嘛，也甚為有趣，不去審視兩方的過失，裝中立，拔了兩人，以為是平息眾怒，換了個代管的小組長，審查言論的更加用力，但這鬧板而停留其上的人，卻不太有什麼意見．
　
等到小組長走了以後，這群寄生在其上的人，好像領了組長的聖旨，獲得了ｐｔｔ賦予的正當性，又拿原有使用者玩樂了起來．
　
這只是網路上的一個小小的紛爭，沒有人在意，然而像是巴西的蝴蝶拍起翅膀那樣，也像是「自私的基因」裡的迷因，它訴說著ｐｔｔ，網路上的一個討論區，它是如何狹小，封閉，卻又如何影響著網路世界，乃至於真實的世界．
　
在網路上，討論時事的地方，發表對新聞的見解，能讓意見如此集中，群眾視野停留如此長久，不同於ｍｏｂｉｌｅ０１或者ｅｙｎｙ的新聞時事討論區，或者是臉書，看似龐大的用戶，但分散的意見，各自在各自的園地裡，埋鍋造飯，這邊的山丘認不得那邊山丘的人．
　
ｐｔｔ確實是特別的．
　
它的特別之處嘛，就在你駐留久了，還真找不著其它可以聚焦意見或快速搜尋的好地方．
　
這也代表著呢，如同前面爆笑監視中的蒂亞拉奶奶，一旦視野習慣了，眼球停留了，那些膨脹、巨大的意見，你的世界也被縮限了．
　
不由得你不信，即使不信，也會相信那集體合理化的存在感，甚至對群體構築的道德深信不疑．
　
以為世界就是那樣了．
　
不要從ｐｔｔ看世界啊，ｂｒｏｔｈｅｒ，人是會說謊的，人是會改變的，如你不懂得去辨認背後的情緒和意識，則會成為一個個自以為是的網路觀察家．
　
事實上，你才是被觀察者，他們正在觀察你的反應．
　
我們來聊聊「深澳發電廠」這個新聞印象好了．
　
我們先不涉價值的判斷，有一群人是這樣的，他們表達反對，他們嘲諷乾淨的煤，他們表示髒空氣吸好吸滿，他們說官員說幹話，覺青社運買良心．
　
他們表達了反對空汙的堅強意志，全心用力的監督政府．
　
你是這麼想的吧？
　
但是當環團真的玩真的，大聲表明反對，這些人又虛了，臭罵環團，核四不准蓋，核二也不准重啟，還反對燃煤發電，難道要用愛發電嗎？
　
這意思是，「你要蓋，但是要給我酸，用愛發電」　
　
我們不涉價值的判斷，這與吸好吸滿也是個邏輯的悖反．
　
再來說說一例一休吧．
　
我看到有個天才，幾個月前，盛讚陳雄文砍七天假多好多棒棒，你們這些人都不曉得他的偉大，勞工多麼無知，幾個月後呢，搖身一變，成為勞工的戰神，說自己醒悟了，說二例假才是解救勞工的根本，質疑那些反對的人都是民進黨的黨工，然後呢，文章天天被置底，時代力量還真的信了，提出了二例假的草案，讓一例一休焦點整個被移轉，後來人們才知道那是不可行的．
　
而後續有人真的發起了抗議活動，結果卻是萬人響應，一人到場，別誤會，他們的情感很真切，神父十分佩服．
　
話說，那些人真的相信柯文哲嗎？
　
神父以為，這是「我沒有錯」和「好好保護自己」的情緒感染．
　
如果和２０１４年比起，當時的柯文哲和現在的柯文哲，有明顯不同的話，那麼，現在支持他的，跟當初支持他的，也有著雲泥之別．
　
他們看起來是同一群人，就算真的是同一群人好了，心境也有著不同的轉變．
　
那是不想承認錯，認為你們都不懂，認為你都在打壓我，認為你們都在冤枉好人－你們都在自以為正義．
　
而柯文哲，理解我，親近我，跟我站在一起，雖然沒說過半句話，但那被責難的樣子，掙扎的樣子，看到他被罵，就好像我自己被罵一樣，我跟他的波長是多麼相似阿，我看到他學著海賊王舉起單手的照片，卻沒看到他，騎著嬰兒車，咬著奶嘴，一一ㄚㄚ的往前進，那被過度操作的影片．
　
所以當柯文哲開始保護自己的時候，我也學著他，保護柯文哲以施暴於萬物．
　
這是很難拆解的，也很難去分離，一分離，就會有分離焦慮．
　
所以他一邊說著兩岸一家親，建構命運共同體，兩岸關係是夫妻關係，床頭吵，床尾和，又帶著舞團到中國去表演，稱是讓世界看見的國際交流．
　
其他還有很多很多，毫無台灣意識下，無視國家定位背書的言論與行為，他們撇過頭去，稱你在抹紅他．
　
所以，柯文哲與其支持者們，會有一些有趣的現象，比如他一邊升起彩虹旗，底下的人在攻擊同志，他一邊說兩岸一家親，一邊說讓世界看見台灣，底下的人在攻擊覺青與台獨，他一邊在鄭南榕肖像下高喊言論自由，底下的人在說帷帳拆的好，那些異議份子是政治路霸，突然想到的意圖和浮動的程序標準，他們稱這是法治國家．
　
弄假是可能成真的，只要你一直毫不在意的話，只要你一直教訓那些真正具有反叛精神的人，只要一直聽取那些煽情或不沾鍋的表面意見，以為是中立和煦，讓世界變得乾淨無暇，升起粉紅色的小泡泡，那些泡泡破了以後，你所恐懼的，就會來臨．
　
你所以為的沒有衝突，就會發生．
　
所以說呢，當你以為以信念為立，由下往上的改變成真，另一種改變呢，關於本能的移情，淺薄的認知，四處放射的憤怒與戲謔，那些人性的，太人性的，如脫韁野馬般，也會循著同樣的管道上來．
　
不要以為那個和這個，都一樣啊．
　
應該懷疑的，變成了擱置懷疑，那是嘲笑女性防衛機制的，男性特有的防衛機制，喔不，那都是人性的防衛機制．
　
一個自我中心式的，抵制與歸罪這個世界的範本．
　
至於如何消解它呢？
　
不是靠愛與寬容，而是靠自我實現．
　
而是找回可厭憎性，閱讀那些真實的字句，區分虛假的謊言，將憐憫用在可憐憫的事物上，而不是同情被改造的人偶．
　
這世上總有個規準，而人是萬物的尺度．
　
看到那人被沾滿了汙泥，就覺得恐懼了，就害怕變成那樣，但是反過來說，若那滿身汙垢的人勇敢的站起，拍拍身子繼續破口大罵，也就證明了那基於本能厭憎伸出的觸手，也不過如此．
　
「求真」與「造真」是不同的，
　
那人，並不是柯文哲．
　
他還在襁褓中．
　
「我從你們之中揭開了百種論調，取走你最心愛的道德玩具，如今你們氣惱我，如兒童之氣惱．」
　
「他們在海濱遊玩，一個浪捲來，將他們的玩具捲到深處；他們便哭泣，但相同的浪將帶來新的玩具，而留下新的彩色貝殼給他們．」
　
他是一個彩色的貝殼，但這個Ｔａｉｐｅｉ　ｃｉｔｙ，不是某人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