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要見到面卻永遠也無法再見的朋友

 

安倍晉三，讓我想到一個人，八田與一．

雖然他沒有在台灣起一座烏山頭水庫，但卻也將疫苗送入了台灣人的身體之中，那時，台灣缺疫苗，統媒和兩岸一家親瘋吵ｂｎｔ，好像除了ｂｎｔ以外的疫苗都不是疫苗，美方的一段話可以道出那時的奇景：

「對美方而言，更驚訝的是，台灣的在野陣營與中共，似乎正在營造全球疫苗只剩下ＢＮＴ或科興兩種疫苗，而ＢＮＴ還一定要中國公司代理．」

「美方也明確反映，看到台灣有立委喊出要『槍斃衛生部長（國民黨立委費鴻泰嗆聲要槍斃衛福部長陳時中）』，還有民眾在網路鼓動沒疫苗要起義，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那時美國跳了出來，日本也跳了出來，向台灣揮揮手，「不對，你們還有我呀」．

日本方面送來了ａｚ，一共有四批，神父就不提現在批評安倍，幸災樂禍的傢伙，當初，多少人搶著的，在好心肝和振興醫院大排長龍的權貴們，打的，是誰送來的疫苗．

那時，台灣方面其實透過許多管道向日本洽詢，日本方面再研議此事，除了中國的阻撓「中方堅決反對藉疫情搞政治作秀甚至干涉中國內政．我注意到，日本目前尚無法確保自身疫苗的充足供給。在此情況下，日本政府宣布將研究向台灣地區提供疫苗，受到外界包括島內很多媒體和民眾質疑．我想強調，疫苗援助理應回歸挽救生命的初衷，而不應淪為圖謀政治私利的工具．」日本自民黨內也有親中派系表達反對．

當美國代理駐日大使楊舟以及安倍晉三的顧問薗浦健太郎到台灣駐日代表處作客，他們跟謝長廷談到，「外界有聲音想把疫苗提供給台灣」．

楊舟說，「這是個好主意」．

隔天，薗浦健太郎馬上回報安倍，安倍說，

「馬上行動吧！」

疫苗屬於國有財產，要贈送，須獲得財務省的同意．還得向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報告後，然後還得得到首相菅義偉點頭，這一層繁文縟節，增加了疫苗送台的難度．

原本，日本外務省要透過ｃｏｖａｘ送台灣疫苗，就跟其他等待疫苗的國家一樣，除了等待的時間，數量分到的也必然不多，當初原本只要送１００萬劑而已，就連民進黨立委也悲觀的表示，大概六月中才能拿到，還記得嗎？去年６、７月的疫苗荒，種種亂象，那就像是飢渴的人在搶一杯水，疫苗有限，但人們的需求無法等待，年輕人抱怨排不到疫苗，看到老人先打，就喊「年輕人不是人嗎？」，好心肝前面，大排長龍，騙說，「是在打肺炎鏈球菌」多的動用各種關係搶著施打疫苗的人，而炒作的ｂｎｔ激起的匱乏感，還跑去指揮中心送葬禮的花籃－那時的台灣，搖搖欲墜，得救的曙光，還落在遙遠的一片黑暗盡頭．

當日本傳出要捐贈的消息，陳時中忍不住說，「如果有的話希望早點進來，再晚就沒有意思了．」

安倍微微一笑，像個巨人一樣，伸出手臂，拉開了水壩的閘門，那救命的疫苗如洪水般傾瀉而出，「別走ｃｏｖａｘ，太晚了，台灣不能等待」、「要以台日互助的形式，直接送給台灣疫苗」，他打破一道道關卡，疏通一層層阻礙，六月初就送來了疫苗，第一批１２４萬，後續又追加了總共４００多萬劑．

從日本直送，用最快的時間，幾乎全日本的庫存，很難想像，一個政治家，可以傾盡自己的人脈和政治資本，用盡各種手腕，只為了相助另一個國度不認識的人們．

更難想像的是，台日中間，有許多人到最後，還在從中作梗，酸言酸語，「台灣人只能打次級品」、「別再喊台日友好！國與國之間沒有友情，把好的留給自己，次等的給外人」，這是在低能卡的男大生，他說他親戚是日本人收到ｌｉｎｅ訊息打ａｚ會的血栓，日本把沒核准的疫苗送台灣，「台灣陷入尷尬」這是在ｐｔｔ，這個白癡說收了，證明我們是開發中人均三萬美金落後國家，不收，民眾會抱怨見死不救．明明日本要送，也才剛釋出送的訊息，卻有人的煩惱是「該不該收」，好像台灣不應該收，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收了變成落後國家的罪狀．

這些人的意圖，彷彿在阻止自己得救，也在阻止其他人得救，他們彷彿不是台灣人，像是中國人在對台灣人訴說著「不會得逞」的恐嚇低語，這也與日本的親中人士遙相呼應，一篇報導指出「送台灣ａｚ導致施打死亡會激起反日情緒」，該文稱，台灣人是善變的，嘴巴說感謝，但不久就會翻臉，「我甚至感受到了對日本人帶着驕傲的表情，把日本自己本身不用的疫苗送給台灣，引起了台灣人無限憤怒的徵兆，帶着政治意圖把沒有把握的疫苗捐贈，很可能會給在國外的日本國民和台灣政權造成巨大的傷害．」

台灣方面，的確有政客張顯耀宣稱「台灣不要撿日本國人不要的ａｚ」，結果被抓包利用特權偷打ａｚ疫苗，日本媒體表示，「這嘴臉令人難忘」．

日本的疫苗終究送到台灣人手上了，ａｚ，是許多人打的第一劑疫苗，也就是在面臨武漢肺炎、ａｌｐｈａ、ｄｅｌｔａ，當初作用在人們身上，唯一會產生保護力的東西，沒有這一劑，就像坦身露體，在打一場生化戰爭，也像光著屁股，走進去充滿瘧疾和鼠疫的沼澤，安倍贈與的這一場雨，下在了這福爾摩沙，從第一線醫護，到後頭的老人，然後是年輕人－從有錢有特權的人到貧窮的百姓，沒有一個人不沐浴在這陣雨中，然後，台灣重新築起了一道道免疫的牆，人們不再恐慌．

台灣的ａｚ疫苗，大概有四成，整整四成，都是由日本贈送的，在台灣一無所有的時候．

就像乾涸的沙漠湧出了泉水，重新長出了綠洲，來自日本的恩惠，讓這裡再度成為了美麗之國．

「這是理所當然的」

安倍說，

「在這樣的國家遇到困難的時候，他是我們淵源已久的重要朋友....３１１大地震時，台灣朋友捐助了最多善款．」

從他身上，我看不到任何驕傲的影子，就像在他眼中，每一個都是他想報恩的對象．

許多人仇恨著安倍，不如，那是在仇恨著日本，他們基於一種民族情感，國仇家恨，像中國對於他的死手舞足蹈，普天同慶，全店買一送一一樣，或者像些許韓國人，認為安倍應該為慰安婦道歉，謳歌殺死他的人是安重根．

他們並不是憎恨一個叫安倍的人，而是憎恨一個日本的化身，也許把安倍換成其他的日本名字，他們同樣的憎恨，但也也許，唯有安倍這樣的人，才能代表著所有日本，承受這樣的憎恨．

台灣人喜歡安倍，和這樣的歷史和民族記憶無關，而是因為安倍這個人，這個活在現代的人，他有多麼的喜歡台灣，就這麼單純的喜歡．

我不會忘記他抱著台灣鳳梨微笑的樣子．

也不會忘記他用毛筆專心描繪著「台灣加油」的字樣．

更不會忘記，他在國際舞台上大聲的宣示，

「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

你不可能會討厭安倍的，你怎麼可能不會喜歡，這樣的一個朋友．

我們終究是活在現代的人，我們活在當下，我們謹記每一個朋友的臉．

但你們把他給弄糊了，替代以每一個可以令自己憤怒的故事．

我想我必須幫安倍說一些話．

對於那些「習近平如果被暗殺你們還不是會開心」的人．

呃，首先，安倍不曾搞過新疆的種族滅絕，不曾屠殺過維吾爾人和西藏人，不曾製作過血棉花，或在那名叫才旺羅布的少年的歌聲中，奪走他們回到故鄉的路．

他不曾焚燒過那個少年，或踐踏過香港人的民主．

他不曾施放病毒給世界各個國家，或是壓迫台灣，散布各種謠言，他不曾說，「台灣是我們的一部分」，相反，他是贈送台灣解藥，為台灣勇敢發聲的人．

他說的是，「台灣是我的朋友」

他們說的是，「謝謝台灣」

對於那些在他遇刺後，公視請來的兩個不明所以的教授．

我很驚訝主持人問安倍的貢獻是什麼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堅持回答安倍的三隻箭是失敗的，這顯然有些答非所問．

安倍任期時的「安倍經濟學」，推動貨幣寬鬆政策，讓日幣貶值刺激買氣，增加基礎建設、減稅刺激經濟，都推動了日本一波經濟復甦，更使日本成為觀光大國，雖然日本面臨１９９１年來的經濟衰退潮，成長的速度跟不上過往的榮景，然而，不會因為比賽沒辦法大幅逆轉，就覺得球員沒在得分，得分得的速度不快，就等於是輸了比賽，大衰退的浪潮是巨觀的，是系統性的，在這個浪潮下能夠力挽狂瀾，甚至展現亮點，這何嘗不是一種成功，倒不如說，日本的經濟仍然保存著實力應付疫情的經濟衝擊，如果是其他國家，恐怕經濟早就垮了．

面對這樣毫無道理的否定，主持人也不禁改口了，問另一位，「請問他的貢獻和爭議是什麼？」

另一位教授說「我是認同安倍的貢獻的」，原本聽了，總算放心了，結果回答竟然是「他雖然是保守的右派，卻對中國釋出善意，促進兩岸交流，讓中國實現一帶一路」

截然相反，當美國退出ｔｐｐ後，安倍繼續以「後ｔｐｐ」領袖的身分，領導ｃｐｔｐｐ，與中國的一帶一路分庭抗禮．

對於那些因為「安倍是右派而厭惡他的左派」，我想，安倍就算是右派，也是右派中較為溫和的，他提倡女力，增加女性就業勞動力，並鼓勵女性參政，大量起用女性閣員，事實上，他力挺的自民黨總裁候選人高市早苗，更在他牽線下與蔡英文連線，一舉提升了首位日本首相可能人選，日本女性的政治地位，也連帶了提升台灣在國際上的地位，台灣不是不被承認的國家，我們首相候選人願意和她通電，甚至說「蔡英文總統是我憧憬的女性」．

安倍還有另一項政績，改年號令和，打破１４００年慣例，不用中國傳統典籍，而改用日本古典的詩歌，安倍稱「無論時代如何演進，日本仍保有絕不消失的價值，因此才會選擇以日本典籍來決定新年號．」日本人或許不知道，這是台灣所夢寐以求的事，擁有自己的國旗，國號，尋求國家的自主性．

烏山頭水庫的那一件雕像，也曾經被殘忍的斷頭過，那與其說是對八田與一的怨恨，不如說，是恨那以外的事，以外的人．

安倍遭受到的憎恨，或許也是那樣的吧．

許多人不太能理解，為何台灣人會如此惋惜安倍之死，甚至，比日本人還感到憂傷，我想，那是因為，安倍比台灣人還更像是台灣人的關係．

遽聞，他原本７月要來台灣的，但卻失去了生命，那就像為了一個朋友，斟上了他喜歡的酒，準備了他喜歡吃的鳳梨，但是，那人卻來不了了，他的椅子，將會一直空在那裏，等待著永遠無法造訪的客人．

他像個巨人一樣，為朋友吶喊「台灣必須是民主中的領導者、台灣必須崛起！因為台灣值得！」

也像隻燕子，從大海的另一邊銜來了療傷的藥，

如今，快樂的王子，閉上了眼睛．

安倍曾經在嘉南大圳百念紀念典禮上，捎來了這樣的訊息，

「身為一個希望台日關係，能夠永遠良好的人，我要在這邊鄭重地說，非常感謝各位這麼珍惜，關於八田與一的歷史．」

「回首過去，台灣的各位總是帶給我們日本人非常多美好的回憶．」

「那是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締結的真正的羈絆」

「就讓我們將這份情誼，一直珍惜下去，並傳承到後世吧．」

我想我們或許無法彌平那些仇恨，不能理解，為何會有許多人在兩群人的哀痛中，主動製造誤解和仇恨．

也許我們哀悼他最好的方法，解決這一切問題的方式，就是讓台灣和日本的友誼，一直珍惜下去，傳承到後世吧．

謝謝你，我們未曾見面的朋友．

我們曾經要見到面卻永遠也無法再見的朋友，安倍，ｂｒｏｔｈｅｒ．

本篇文章的完成　感謝　＃林舒潔　 ＃李翠峰　ｔｏｍｏｙｏ的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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